那夜,尽管窗外骤冷,萧静之却睡得相当沉、相当长。待到翌日他懒懒转醒之时,已近正午。

        他本就是个睡得长的人,就算醒了,通常也会在被窝里上赖上好一会儿,才愿下床。但在他眼皮微睁、照见房内与往常所熟悉的景物截然不同时,徘徊的睡意却顿时烟消云散。他惊坐起身,瘫坐在床榻上恍惚须臾,才想起了自己早已不在朝欢那座熟悉的宅子里。

        萧静之有些旁徨地下了床,正打算到隔壁杭无方的房内寻他。才一推开门扉,一封纸笺从门缝间滑落至萧静之脚边,似是原本夹在门缝上的。

        他弯身拾起,却见折得齐整的纸笺上,有着字迹甚是歪斜的「阿静」二字。

        萧静之倏然一阵心慌,手忙脚乱地摊开那张信笺,纸面上一片同样歪斜潦草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他捧着信笺读了起来,空旷的房中一时无声,短短读一封信的时间,彷佛被拉长成了无止尽的静默。

        不知过了许久,萧静之才将目光从信中抬起,以往灿笑生花的明媚眼眸,竟已红了一圈。

        他红着眼,捏紧了指间信笺,除了难过以外,彷佛又有些愤怒与错愕。最後,却通通都化成了一句五味杂陈的苦笑:「连最後离开,都那麽自私,这家伙……」

        提笔写下这封信时,我曾试着回想,与阿静重逢至今,究竟过了多少个年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有了点醉意,我怎麽数,却总是数不清,彷佛我们从小就一直这麽与彼此依偎着、不曾分离过。

        然而,我们不是不曾分离,只是我宁愿没有那些分离的日子,所以选择将那段时光从记忆中抛却、只留下这些年与你相处的安适与快乐。

        这些年来……我真的过得很快乐。只是那些快乐……有一部分却是来自於对你的依赖。

        小时候,爹娘总b着我学做戏,我不喜欢,却也没能反抗;自从你来了後,爹娘忙着教你,我便从此喘了口气,还常常在你帮忙掩护下,偷窝在爹娘找不到的地方练习作画。

        後来在京城与你重逢,我又彷佛在爹娘过世後那段茫然的日子里抓到了浮木。直到今日……我都一直在你的庇护下,安适地追求着自己的乐趣。

        大抵是因为太过安适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作画,我都没能拿出决心来。我嘴上总说,不喜欢拿自己的作品去外头让人论斤计两,其实,我不过是害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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