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坐在公交车上,视线从前座老奶奶的假发上移开,一脸麻木地望向窗外,之前以为是裸模都愿意去,难道真的是为了艺术吗,还不是为了那十几、二十多块一次的扭蛋……不是,饭钱,所以怎么说,消费主义害死人呢。

        手机上余鹊已经不理他了,完全不顾他发过去的十五个窗口抖动,新老板拎着电脑随站点停靠摇晃,本来宋老板就坐在他的前一个位置,程墨不禁唾弃自己的目光短浅,按宋老板年纪轻轻就起手五百块的魄力,钱包必须和他的高尚精神一样富足。

        程墨估摸两人坐了三四站,宋礼在微信上滴了他一下,公交车门应声打开,他站起身,跳到水泥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给老人家让座啊,哪有让老板站着的。

        “就是这里,魔芋结。”宋礼指了指远处逼仄的一条小巷,两人顺着他指的路线走去,他熟视无睹地绕过三两在旋转灯柱旁晒太阳的裸露画报,他看着都冷啊,程墨缩了缩脖子,没敢看那灯珠串的“床上用品”四个大字,宋礼体贴地告诉他:“我们和他们是竞争关系。”

        “是吗?”程墨感觉门帘后有一道冰冷的眼神刺了自己一眼。

        宋礼打开铁门,嘎吱一声,一下将程墨带回了凉水免费的美好大学生活,要知道那时候四人寝的床位费可是按学年算的啊,他被自己的穷酸激励了,哈出一大股白烟,“宋先生,就是这里吗?”

        他的声音传进铁门后的楼梯,声控灯亮了,照出更长的一段楼梯,仿佛照向他程墨看不见光明的前路。

        程墨走进真正的门一下就松了一口气,“工厂”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陋,装潢配色反而更像一间牙医诊所,信号也满格,前台无人驻守,只有一块同样很小的横幅,写着WiFi密码,宋礼就像鱼回到了自己的鱼塘,他啪地落座,就坐在前台的座位上驻扎了,“里面就是我们的建模师了,你快进去吧。”不过程墨也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宋礼不跟进来。

        他没有被黑衣人捆起来,也没有看到一群面黄肌瘦的受害者,而是看见了无数说不出名字的仪器和人体模型,按照他浅薄的学识上一次看,还是在科技馆,场面狭窄到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落脚,嗯,第三个人,程墨终于在一个带鱼屏后面找到了那位建模师,“你好……我是来应聘模特的……”

        建模师没有第二句废话,他的厚眼镜片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你进第二间房间。”

        程墨硬生生从人体结构图和电脑旁挤过去,心里已经信了个十成七,骗子应该不会搞一套和他大学同款的3D打印机,而且一侧的椅子上也堆着不知道什么材料,摸起来像长了毛的蒟蒻,批发来的数字贴纸一个门一个,他长了个心眼,没有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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