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睁开眼,视野一片灰暗。

        他做了噩梦,梦中的恐惧和痛苦还没完全消散,身上依稀有残余痛觉,是种活活烫坏皮肉的记忆,让人肝胆俱裂。嘴里有股腥苦的味道,舌肉被他自己咬破了。

        这冷宫晚上很邪乎,越到深夜越会生出些异象。韩非独自留宿时经常做噩梦,反而侍寝的夜晚,即使被拘束着熬刑,可父亲若睡在身边,他很少被噩梦侵蚀。

        但也会有例外,譬如一年前,红莲误闯冷宫,差点撞破他和韩安的事。

        他那次吓得不轻,害怕被妹妹认出,视作勾引亲生父亲的怪物。失去妹妹,偌大的王宫就再无一点亲情牵绊了。恐惧让他晚上发了噩梦,父亲却毫不在意,还给他上了锁具,他第二天陪着妹妹也在担惊受怕。

        从那天起,他下定决心和父亲周旋。

        心神逐渐平复,身体触感更加清晰,他忽然意识到有人在揉他的臀部,韩非撑着侧身回头看,果然还是那个灰衣哑仆。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殿内燃着零星宫灯,昏黄暗弱的光线让一切模糊不清,躬身的哑仆正在上药,只是他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

        庚巳看他醒了,手上动作停下来,似乎以为他是疼醒的,哑仆又挖出一大坨药膏,像白天那般反复搓手润滑,再去涂抹伤处。尽管韩非看不到对方表情,可能感觉出哑仆的态度仍旧恭敬,体贴地照料他。

        韩非揉了揉眉心,他没忘记先前的事,父亲用哑仆试探,他看破关窍,所以告了这人一状。后来他发现,哑仆只是个弃子,对君王而言无足轻重,随手用完杀就杀了。看着庚巳惶恐地叩首求活,磕得脑门子都肿了,韩非心里到底不忍。他知道被当成弃子的滋味,并不好受,于是出言救下这人。

        父亲和他之间心照不宣,但哑仆大概不明内情,对方眼里自己恐怕已成了冷血小人。韩非没打算解释,他身边的下人都是因为君王的威势,才会对自己恭敬有加。从前他和父亲关系冷淡时,有些趋炎附势的下人就会故意刻薄他,韩非不在意,可父亲却在意,调查清楚就把犯事的人都从严惩办了。

        他是父亲的禁脔,只有父亲才能处置,任何自作主张都是对王权的挑战。有了几次杀鸡儆猴的先例,下人们很快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个做事尽职尽责,周到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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