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空第六次被拒绝了。

        “不好意思……”掩在门后的神态疲倦的老妇人满脸歉意,皱巴巴的松弛皮肤下满是警惕、抵触与害怕,“你也知道,最近异乡人偷窃抢劫很频繁……我们不敢收人,请回吧。”说罢,门便在空绝望而难过的眼中关上了。妇人的脸消失了,她那副神情却同之前所有以相同理由拒绝的人交叠在一起,组成愈发巨大的钉锤接连打击着他。好吧,至少她没有吼他,然后拿扫帚像赶乞丐那样赶走他。空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蒙德城的街道光线越来越昏暗,乌云厚重晦暗的阴影渐渐笼罩路面与每个人,阶梯上栽种的花颜色也黯淡下来。空抬起头,看见深深浅浅的灰色交织的雨云,像一张密不透风、蓄满水的棉絮覆盖长空,一路向远方绵延。温度持续降低,潮湿的冷风徐徐吹来,吹在他失神落魄的脸上。他对面楼上的几扇窗户打开了,几位妇女拉着晾衣绳,手脚麻利地把晾晒的衣服收回来,然后关上窗。街上有人神色不妙地抬起头观望天空,加快脚步,作鸟兽散;有人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雨伞;有人依然不紧不慢,似乎并未把雨云当回事;孩子们嚷嚷着要下雨了,约好了下次再聚,便各回各家了。至于靠近城门的商贩,有人选择收摊回家,有人拿出瓦楞纸来,盖在放在外面的水果蔬菜上面。

        快要下雨了,并且从乌云的气势来看,不是友善的小雨。

        空打算找个地方避雨,但是他只走了几步,便立即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地扶住墙停下了,空扁到肚皮几乎陷入肠胃的肚子再次发出声响,他佝偻着腰喘息,虚弱的像条半死不活的老狗。他已经快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人们由于最近的事件,都不敢让他这个外乡人做一天散工赚钱,他们甚至憎恨他,辱骂他赶紧滚出蒙德城。

        “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饿到没力气走路的……露宿街头不算什么,就怕我饿死在街头。”空心里想到。他明白他们为何会害怕,也理解他们的恐惧,但无论如何,除了对每个误解他的人做无力且狡辩,除了骂那些败坏外乡人名誉的家伙们,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落魄地随便找个屋檐蹲下,头埋进膝盖,脑袋饿得昏昏沉沉,并祈祷有好心人可以帮助自己。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空也不太清楚,他分明记得,今天早上,他手里拿满了战利品,便暂时将仅剩的摩拉放在派蒙手上,方便他们倒是买顿早餐。和她一起穿过石桥之后,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首先,派蒙莫名其妙不见了,刚刚还和自己打过招呼的提米也是。其次,是守城门的斯万和劳伦斯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全然陌生的面孔。

        空茫然地走进城里,没有听见熟悉的“荣誉骑士你好”的招呼。每次他一进城,第一眼便总会看到芙洛拉和她的花,但这次,那里没有芙洛拉,没有羞怯的唐娜,也没有一盆盆颜色艳丽的各种各样的花,而是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年迈老人坐在破旧的小木凳上卖蔬菜。他看到水果摊的熟人昆恩在为一名年轻的女士打包日落果,然后笑着朝她说欢迎下次再来,紧接着便为下一个到来的客人介绍落落莓了。空走上前,试图寻找一些令人安心的熟悉,但因为昆恩看陌生人的眼神而胆怯地离开了。他来到凯瑟琳的窗口前,她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标准化笑容,询问道:“欢迎来到冒险家协会,陌生的旅人,请问您是来挂委托的吗?”空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什么事也没有。

        空又走了一圈,从城门口,到教堂,再回到城门口。他与四处闲逛的玛格丽特擦肩而过,她对他视而不见;来到炼金台前,蒂玛乌斯没有兴致勃勃地自顾自分享自己的炼金发现,而是抱着手臂打量了他几眼;猎鹿人餐馆的莎娜对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生分;那些每次遇到他,都会“荣誉骑士”叫个不停的热情的年轻骑士们头也不抬地走过。蒙德什么也没变,骑士团的旗子仍然在空中飘荡,修女在巨大的风神像下祈祷,蒙德高处的风依然有淡淡的风车菊味。空看到许许多多的熟面孔,一个个从他身边路过,他们也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唯独只有他们,乃至整个蒙德都遗忘了他。

        不,应该不是遗忘,而是——穿越了,穿越到了过去。

        虽然穿越呀,跳跃星球之类的事,作为身经百战的旅行者,空并不陌生,但穿越回过去,穿越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朋友都对自己完全陌生的时间段,他是从来都没遇见过的。没有派蒙,也没有荧,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将他视做陌路人,他就像突然之间被迫流离失所的流浪儿,迷惘地行走在曾经家的废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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