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围标?”一点故友至交的面子不给,盛宁面无表情地说,“廖晖,你别忘了我是检察官,你要知法犯法,我一定是第一个抓你的人。”

        “不、不是围标,就是商量一下,怎么合作。”这人是眼不揉沙的刚烈性子,廖晖赶紧解释,“你也知道,自打香港回归,这些港企搭乘改革开放的东风,又仗着自己港人的特殊身份,处处占尽便宜。咱们这些内地的民营企业要跟他们竞争,就得抱团取暖。”

        “除了胡石银的美合置地,还有哪家港企要跟你们争?”盛宁也听过,社会上流传一句话,说胡石银这个“地方着名民营企业家”是一手开山刀,一手公文包,酒桌上谈不成的生意就灵堂上谈。但传言只是传言,没有确凿证据,公安与检察都拿这群人没办法。

        “还有晶臣集团。”廖晖又是一声长叹,“你看看我这回的竞争对手,一个是黑社会,一个是红顶商人,都不是好惹的主,所以必须请你这个老同学帮帮忙。”

        “蒋瑞臣是红顶商人?”盛宁不解。

        “当然是红顶商人了,蒋瑞臣不是‘港特’,更胜‘港特’啊!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吗?”红顶商人,意为“官场和商场两得意者”,一代徽商胡雪岩即是个中翘楚。廖晖说,淞沪会战的时候,为了拖延日军侵华的脚步,为了聚而歼灭日本海军,国民政府决定沉船封堵黄浦江,由于军舰数量不够,又向民间发起了征调。当时蒋瑞臣还是个孩子,他的父亲却是江浙一代有名的“船王”,民族危亡之际,蒋父以自身威望登高一呼,不仅慷慨捐出自家全部商船,还召集了数十艘其它民用商船,全部自沉于上海十六铺水道,而后遭到日本间谍追杀,不得不举家逃往香港。虽说沉船堵航道的事情发生在国民政府时期,但这样的壮举,新中国不会忘记。蒋父过世之后,国家以实时的船价向蒋瑞臣赔偿了当年蒋家为国沉船的损失,而这笔赔偿款也成了晶臣集团发家的第一桶金。

        “不过现在蒋瑞臣年纪大了,已经很少在人前出现了,他将香港的事业交给了女儿蒋云淇,内地的事业则全由二儿子蒋继之打理……”犹嫌不过瘾,廖晖讲完了蒋瑞臣的发家史,又说起了蒋瑞臣的风流史,说他作为男人,顶天立地,可作为丈夫,就不太合格。他虽故作深情地把妻子罗美晶的名字放在了自己创办的公司里,但本质上仍是个花心的渣男,还是个独好混血美人的渣男,在外是留情又留种。由于原配罗美晶生的孩子先后夭折,他后来就把那几个私生子女都接了回来,还是去母留子那种接法……

        盛宁对这种豪门韵事不感兴趣,淡淡地听,淡淡地问:“你都从哪儿听来这么多八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我得全方位了解我的竞争对手。”廖晖坦承,如果晶臣真的加入竞争,可能盛域与美合置地加起来都不够看的。“蒋家是咳嗽一声能令恒生指数抖三抖的那种豪门,网上老调侃什么‘天凉王破’,听着夸张,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盛宁想了想,问:“既然背后牵扯这么复杂,为什么你们盛域一定要争这块地?”

        “你看一街之隔的晶臣天地就知道了,富贵险中求,一旦拿下长留街这块地,即使前期付出再多代价,只要项目落成就必有巨大回报。而且我也想凭自己本事做出点成绩,给我爸、给洪家父子好好看看!”可能酒劲上来了,廖晖言及此处,突然浑身打抖,眼眶泛红,“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所谓四民,士农工商,‘商’永远排在最末一位!你是不是瞧我现在这样子还挺风光,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的,洪家那些亲戚里,我见到年长的异性就叫姐姐,见到年长的同性就叫姐夫,在他们面前,我天天伏低做小,我他妈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贪多则失,你就是想要的太多了。”大学时期的廖晖相貌英俊、意气风发,可才几年不见,他眼角微垂,眼神更难掩疲态,难分清浊。盛宁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你说让我帮你,我能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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