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舒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耳边不间断的嗡鸣扰乱着儿子的话音,他眯着眼睛看向施泽,用被红肿的眼皮半掩着的那双永远温柔的眼眸,试探着询问儿子的意思。

        施泽轻轻用手心蹭上了父亲下腹的伤痕,捂了捂那里柔软的肌肤,省略掉了主语,只是问:“疼不疼?”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然而对于儿子的每个肢体动作都太过熟悉的施明舒还是听懂了他意思,儿子是在问他在他手下的那块肉疼不疼。头晕让他思维也变得缓慢,不明白为什么施泽会觉得他疼,只下意识想要安慰儿子自己不疼的,不要担心。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施泽可能是看到自己身上丑陋的疤痕。

        这个想法一出,施明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如何回应。他脑海里只剩一阵强烈的恐惧,提心吊胆瞒了儿子十多年的秘密有朝一日被突然发现,他怕极了儿子会嫌弃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怕他会觉得从他身体里出生是一件耻辱的事,甚至可能会和他断绝关系,像他的父母一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他走掉。

        施明舒越想越绝望,一瞬间像被扼住了喉咙,怕得眼圈都红了,却又不敢哭出来惹近在咫尺的施泽嫌弃,只能把双手胡乱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试图挡住那道长长的伤痕,视线飘忽着始终不肯看向施泽的眼睛,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欲盖弥彰地辩解:“没有的,什么也没有,小泽别看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

        施泽听着父亲带着恳求意味的回应,心好像都被绞碎了,一片一片掉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直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高大的父亲,在这一刻窘迫地捂住为了把他产出而留下的伤处,放下尊严恳求自己的儿子不要抛弃他。

        父亲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因为害怕他的嫌弃而求他别看。那双盖在腹部的手太过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爸爸,我也会心疼的啊。

        即便用手遮住,那道疤痕也永远不会消失,十七年前的那一天,这里被尖锐的手术刀剖开,大敞着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如今那个小到可以藏在父亲腹中的小宝宝已经长大到比自己的生身之人还要高了。

        施泽只能像只雏鸟一样紧紧依偎着父亲的身体,把手护在他的手之上,轻缓又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指塞进父亲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扣引导他卸下力道。用自己最温和柔软的声音哄自己脆弱的父亲:“没事的,没事的爸爸,我不看,别按着了,会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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