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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所并没有多少科研人员,更多的是安保人员和实验产种,曾经我也是“实验产种”的一份子。这个名字一听就能知道我们并不被当作“真正的人”来对待,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是被当作“真正的人”的呢?

        富有而掌权的人们大都化身难死难伤、生理性能顶尖的赛博格,他们早就脱离了“人类”这样弱小的身份;而无法成为赛博格的普通人根本不会被在意,性命、肉体、情感、生活质量等等不过都是旁人眼里轻蔑的半抹余尘。

        每周街道上都有人因为机械故障横死街头,如果他们的尸体遇不上一位好心的熟人帮忙安葬,就只能等着流浪仔扒开他们的肉体挖出机械设备卖到回收站,而后仅剩的肉体就地腐烂。流浪仔用回收来的钱买上一份低廉的营养剂和毒品套餐就是这些横死街头的人们最后的价值。

        这样想来,实验产种至少还被看重科研价值,似乎已经算不错了。

        我已经七年没有来研究所了,这儿的建筑外观泥泞泛黄——也许刚建起这栋建筑时是洁白无暇的,可惜再怎么彰显科研之伟大的纯白都会被现实的肮脏打入污秽。保卫亭里瘫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桌上堆满了空瓶的营养剂和毒品罐,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已经被堆压成小山,他看起来并没什么精神,脸上长满了脓疮,棕金色的头发像刚从地沟油里捞出来一般,四肢还没有旁边的警棍粗壮,与萎瘦的身体不搭的是一个硕大的肚皮,圆鼓鼓如同将爆的皮球,这皮球上搭着一件旧款式的衬衣夹克——二十多年前那些崇拜英雄的热血少年会买的款式,不过此刻只是一个营养不良作息紊乱、还可能吸毒过量的邋遢保安的盖被。

        他不可能发现我,这一点我十分笃定。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磁卡,这还是过去秦勤专门备份出来给我的,用它我就能以秦勤的名义进出实验所。七年了,研究所的保安已经从过去那个酗酒过度的秃子换成了现在这个吸毒过量的油男,可这大门的锁还是没有更换过。

        果然,我顺利地打开了那扇老旧生锈的金属门,再发达的机械也逃不过无人维护的下场——发出吱呀吱呀如同老巫诅咒的尖叫,不过没关系,金属门的尖叫并没有吵醒那个保安,也没有引来任何人。

        就和以前一样。

        实验所真正核心的人物直接做电梯去顶楼就可以坐上他们的私人飞机离开,这扇破门不过是为需要“人道社交”的实验产种和身份低微的安保人员所准备的,无论在这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集市发现,也不会有人在意。

        以前有个基因融合项目的实验产种,他叫格斯,天生长着卷卷的红发,皮肤白得如同吸血鬼,他在一天“人道社交”的出门路上时,在这扇门前将自己的头撞向一根裸露在外的钢钉,那时这儿人来人往,正是“人道社交”和安保交接班的时间,可并没有任何人阻止他的自杀行为,直到下午负责他的实验组长需要他去抽血,才发现他死了。那根裸露的钢钉直到现在都还存在,只是已经无法撞碎人的头颅,年岁的长远让它圆滑钝化。

        这个红卷发男孩的项目并没有停,他的实验组长取出了同一组受精卵,培育出了另一个长着卷卷红发、皮肤白得如同吸血鬼的男孩,他被称为“格斯二号”,只是这次,他不被允许去参加“人道社交”了,原因是他的基因曾经做出过“抗拒社交”的现象。

        他们将格斯一号的死归咎于他“抗拒社交”。

        我与少年时一般关上了这扇尖叫的大门,用秦勤的磁卡刷开电梯,按下了27楼的按钮,看着落后的led显示屏里跳动的红色数字,恍惚觉得自己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个心脏关节突然存在感变强,仿佛它的跳动正牵引着我的整个世界。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更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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