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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楼的装修与其他楼层的装修完全不一样,墙壁上铺着整块坚硬的金属,丝毫看不出焊接的痕迹,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困顿密封的铁箱里。

        实验产种的楼层死气沉沉,普通员工的宿舍楼层如同寻常的公寓楼,研究场地的楼层充斥着氯气的古怪气味,而这属于核心人员的办公楼层则喧闹非凡,每一个房间都隔着墙壁传来研讨争吵的声音,在外人面前冷静理智的研究人员在这并不比任何人更有素质,他们据理力争的每一句话里都积攒了无数实验产种的生命,而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残忍之处,因为大多数实验产种是无法获得公共话语权的,除了我们自己,无人能领会其中的痛苦。

        哪怕像我和符嫚儿这样已经脱离实验所获得独立户籍的幸运儿,也很难找到正式工作,因为“实验产种”的出身会让大多数人顾忌——多的是寿命长久、身份安全而又急需工作的求职者,他们没有理由找我们这样短寿命、身份不详的人。酒吧这样的场所不需要正经的工作合同,只有私人约定的工资罢了,这便是我做调酒师的原因,而符嫚儿以何为生我也不甚清楚。

        我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一个又一个办公室和会议厅,我想找到负责顶层的清洁工霍奇森的休息室。霍奇森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女性,她与其他安保清洁人员不同,她拥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室,工资和保险等级也远高于其他人,因为她拥有一份不靠人工记忆考取的大学文凭,是被研究所老板直聘来管理底层员工的。

        忽然一只手从一扇窄小、如同配电箱的淡黄色门缝中伸出,将我拽了进去,我被压在了门板上,那人的手捂住我的口鼻,低声质问:“阮淞,你来研究所干嘛?”

        是符嫚儿,我本来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一把扯下她的手,想要问她为什么早上扔下我一人,又想要从此再不理她,可转过身来却看到全副模样都变了的符嫚儿,她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宽松手术服,面上十分素净、一丝妆容也没有,这也让我发现了她脸颊上突兀的浅棕色斑点,眼窝下的青黑十分明显,原本齐肩的头发被蓝色塑料帽子包裹起,腰间的便携储电器突兀又沉重,将她的衣服牵扯得满是褶皱,几根电线从领口伸进她的身体,脖子上还粘贴着我不认识的电极。

        她并不松开我,见我扯下她的手反倒更加用力地将我压住,凑在我的耳边说:“小声点,被人听见你就得回家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脸上浅棕色地斑点,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和她一起成长几十年的记忆里她的脸上一直都光滑无暇,原来她每次见我都会遮住脸上的斑点?符嫚儿侧过脸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地吻了一下,语气里丝毫不见着急,只是语速稍快,她依然轻声细语地俯在我耳边说话,口鼻的气息吐在我的脖颈令我有些发痒:“阮淞,我之后再和你说好吗?你是来找秦勤的吗?我带你去她的房间好吗?”

        “我已经去过2718房了,我又不是不识路。”我想要从她的怀里挣脱开,但只要她想,我怎么样也难以抵抗她的力量,“姐姐,我是来找你的。”

        “我没事,要不然你先回家,你在你的房子里等我吧。”符嫚儿似乎十分的善解人意——如果忽视将我死死按在门板上的双手的话。

        “秦勤说你做了排敏手术。”我也不反抗了,只盯着她的此刻素净的脸庞,看着她这副仿佛还是十几岁时实验产种的模样,我也说不出多刺人的话,也问不出她为何如此异样,只能尽量平稳声音叙述着刚才秦勤和我说的事情,“姐姐,那是什么?”

        其实我知道那是什么,在我们少年作为实验产种时,最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克服体内金属过敏”,因为不只是普通人会有这个倒霉的病,权贵人家的子女照样也有几率得病。排敏手术一直都是治疗这种病症的主要疗法之一,可惜的是,目前还没有人能通过排敏手术成功痊愈,因为哪怕是体内金属过敏也是新兴疾病,在以前顶多将钢钉、金属瓣膜这样的金属小件植入体内,根本引发不了体内金属过敏。疾病出现的时间短,研究的困难也就越大。

        符嫚儿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箍住我的手臂微微松动,她的眼神些许放空,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她和你说了吗?”她松开了一只手,似乎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着什么,随后就听见她靠着墙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你想的那样。”

        猛然间一股刺痛从我的腰间袭来,我低头看去,符嫚儿手里正持着一管浅红色的针剂,深深地扎在我的腰上,还没来得及转头去质问符嫚儿,就感受到头脑一阵眩晕,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只听见符嫚儿飘渺而遥远的声音:

        “对不起,等你醒来,我再和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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