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千年前,大荒洪泽境历经十日战乱,六头蝮蛇修炼成人,族民聚集成群,屠戮生灵,为祸一方。同年,二郎真君杨戬率亲兵草头神围剿,不到半月旗开得胜,大军势不可挡,所向披靡,昔日以无辜白骨铸仙岛,今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折戟沉沙,自食其果。而战场漫漫黄沙翻飞,掀倒断壁残垣,埋入凄风冷雨、滚滚尘烟,在大雪飘零前,大军凯旋。

        仙岛外是一片原野,广袤无垠,荒无人烟,衣衫褴褛的青年匍匐在不起眼的角落,双目涣散,蓬头垢面,他压着一条已然气绝的巨蟒,这巨蟒的七寸被咬断,头颅和尾巴被钝刀切下,切面并不整齐,而它的腹部只剩下一张皮,内里的肉被掏空,青年反掌横握蛇肉,麻木地撕咬、咀嚼、吞咽,下巴流淌着鲜血,脸上满是脏污,倏地!青年动作猛顿,刀口舔血数十载锻炼出的敏锐让他神经紧绷,他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此地,可双脚却似乎与地面粘着在一起,令他退无可退,逃无可逃,耳边好像有古老钟鸣、神佛低语,一声一声,槌击敲打他的三魂七魄,他赤瞳震颤,久久无法平静。

        “踏——”

        长天外血染碧苍,金戈铁骑浩荡磅礴,号角阵阵,战鼓擂响,青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手中的食物应声落地,鬼使神差地朝声源处望去,浩瀚大军正向他迫近,同时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和杀伐之威,像成群结队的雄狮满载而归,但利爪未缩,獠牙未收。青年远远的看着,无法不被为首者吸引去视线,那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气势与威严,傲睨万物、卓尔不群,强大到让人甘愿臣服,让野心家惺惺相惜,他在远处就能感受到对方澎湃汹涌的法力,那主帅骑在高头大马上,背逆暮辉,气宇轩昂,持奇特神兵——三个尖头两面刃,九尺余长,似有液体沿着刀锋流动,青年认得,那是血。

        会让狼群闻之兴奋的血液。

        蓦地,那主帅好像是看见了他,抬手示意停止行军,随行旁侧脸上嵌着刀疤的高大男人冷喝道:“前方精怪拦路,还不速速将他擒来!”

        青年不曾反抗,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住直上九天的风帆,又或许是知道面对他们,挣扎不过是蝼蚁之力、蚍蜉撼大树而已。待他被拖拽到主帅跟前时,仰头而观时才能真正看清他的脸,丰神俊朗、举世无双,血溅肩颈,银甲斑驳,威武难言。而令青年为之向往又恐惧的,是他的双眼,他并不低头看他,只是垂眸凝视,他在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中看到了他的狼子野心,鹰视狼顾、鸱目虎吻,像藏匿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猛兽,满腹城府。

        青年浑身一震,猜度出他的身份,银铠龙披、冠顶三山,阙庭三目、兵出三尖,昭惠显圣二郎真君,云华长公主之子,玉皇上帝之甥,姓杨名戬,可惜了这高贵的出身,竟要凭靠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日子过得连他都不如,可见寄人篱下倒不如颠沛流离。他放眼望去,各路妖魔规整列阵,他不禁好奇,分明是神仙,身后的兵将却是成千上百的妖王,他是想获得他们的潇洒恣意,还是想将自己身上的枷锁抛给众人,他不知道,一千多年来,他从未看透过杨戬,但此时此刻,他十分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故而,他对周遭兵将的厉声呵斥充耳不闻,直挺挺的给杨戬跪下,抬起头颅,目视其双眼,果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赏与意料之中的暗芒,而他此举落在旁人眼中只是求饶。

        许久,那不怒自威的天神启唇开口,语气中夹杂微妙的试探,“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何跪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能力不足时伸而不屈只能得到一地大粪。”青年面不改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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