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一直把自己当做死人看的。

        在义父军帐效力时如是,在华胥卖命时亦如是。

        但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又会不由自主地惜命起来,活下去的念头山呼海啸一般撞击着他的大脑,尖锐的耳鸣声几乎令他失去神智,他一遍遍求着饶,心里萦绕着千百个淌血的声音。

        不甘心。

        就这么死了,不甘心。

        鲜血和白骨在眼前呼啸而过,张合于睡梦中惊叫,猛然睁开眼,警觉地缩进了被褥当中,只留出一双眼睛,透过缝隙惶惶地观察着四周。

        他还保留着稚童时代的习惯,依赖于温暖带来的安全感,将柔软的被褥当做最有力的保护。

        一只热乎乎的手从缝隙中钻进来,迷迷糊糊地在被褥中寻找着,张合惊魂未定,虚着眼,双眸宛如野兽一般凝住,犬齿微露,一口叼住那根手指,龇牙咧嘴地展露出兽类的凶猛。

        “……唔?嘶,疼啊——”

        同床的人迷迷糊糊地醒来,困意消散大半,张合心脏噗噗直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犬齿一松,柔软的舌尖便顺着自己齿痕的位置,讨好地舔了一下。

        “……是做噩梦了吗?”广陵王惺忪着睁开了眼。

        她的语气模糊,几乎听不出情绪,张合适应了黑夜,不确定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舌尖慢慢舔过她的掌心,像是小狗一样,从掌纹吻到了腕骨,广陵王的手掌濡着湿痕,倏地笑了一笑,扳过张合的脸,用力在他乱糟糟的头顶揉了一把。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她在黑暗中挪动身体,慢慢地蹭到张合身边,“我一直在这里。”

        张合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里传来:“可是殿下,不会永远都在这里。”

        广陵王愣了片时,没有给出她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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