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海汉举行军演展示武力的初衷那样,曲余同在浙江地区的影响力因此而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甚至杭州城里的某些高官,都不声不响地悄悄去了宁波府与他会面。这些人有些是担心自己的官帽子,要通过曲余同确认海汉人的态度,不会把浙江沿海地区当作下一个侵略的目标。还有一些人则是希望通过曲余同跟海汉搭上关系,顺便也利用手中的权力,从海汉这边换取一些好处。

        到入秋的时候,浙江官场上便已经有一些传言,称曲余同可能会得到升迁,被朝廷调去别的地方任职。不过曲余同在这个时候倒是很沉得住气,也没有把升迁机会当作自己唯一的出路,在征求了石迪文的意见之后,他也效仿福建的许心素,主动上书要求继续在宁波府执政。

        曲余同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朝廷如果要以升迁的名义将他调离宁波,无非就是觉得他与海汉人走得太近了。但调到京城封个闲职,或是调去内陆地区任职,他的优势就将会不复存在——离开宁波,他对于海汉的价值将会直线下滑,而且海汉也很难再充当他的靠山。到时候他要么在诸多限制之下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官员,熬到告老还乡的年纪才能解脱,要么就只能主动辞官离开官场,选择另外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但这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只要留在宁波,一切皆可为。曲余同虽然没有什么分疆裂土的野心,但他也的确很享受当下在宁波当土皇帝的日子。虽然只是知府,权力远不及那些朝堂上的大人物,但除了权力之外,曲余同现在的日子也算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与海汉绑得太紧,今后在大明官场上的升迁很难再绕过海汉这个标志,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守着宁波府,不要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所以在杭州湾军演之后,浙江官场上的确太平了不少,反对与海汉往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而宁波府更是风平浪静。除了传出曲余同可能要调职的消息时,宁波市面上有些小小的震动,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

        钱天敦听了当然不免会有一点小小的失望,不过他也明白这曲余同只是文官,也不太可能再走许心素的发展道路,想要在地方上拥武自立是办不到的,顶多也就是守着宁波府这个风水宝地闷声发大财了。

        但至少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宁波这个贸易窗口还将继续存在,海汉通过这个地方可以进行的操作有很多,曲余同升职还是留任这两种选择,可能的确会是后一种情况对海汉的好处更大一些。

        不过接下来刘建元提到的另外一件事,很快便吸引了钱天敦的注意力。

        海汉在宁波府象山、石浦等地以合作之名开办的盐场,如今已经开始有了产出,通过地方官府的操作,当地所出产的海盐便以官盐的名义在市面上售卖。由于海汉盐场的产能远远超过同时代的传统盐场,成本低廉的象山盐迅速占领了市场,还开始向内陆和长江以北区域扩张。

        但这样一来,势必会触及到传统盐商的利益。而江浙地区大盐商的货源几乎都是来自于江苏的盐场,宁波府这些廉价海汉盐对市场的冲击立刻就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意。

        浙江的几个官方盐场能有多大的盐产量,盐商们都是很清楚的。而市场上突然冒出来的这些盐,品质比官方盐场好,价格比官盐低,这自然不可能产自官方盐场。至于这些廉价盐的源头在哪里,从何地流入市场,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自然不难查到了。

        如果是遇到其他地方产出的私盐,淮扬大盐商们自然有一千种办法让竞争对手关门歇业,甚至是锒铛入狱都有可能。但宁波府这边的情况有些特殊,从中获得好处的可不仅仅只是主管盐业的官员,甚至有一些官员是直接参与到了经营当中,而且这些官员还不好招惹,全是地方卫所驻军的千户甚至指挥使,一般人哪里扳得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波府出产的这些盐的销售渠道大多被掌握在一些地方军头和官员手中,然后找个傀儡在市场上代销,自然就不会再分一杯羹给传统的盐商。就连知府曲余同,在象山和石浦的盐场也是有股份的。所以淮扬那边的盐商即便是想掺进来,那也没有资格直接从盐场拿货,只能充当地方分销商,利润方面肯定就要比一手货源差一大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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